纪晓岚写的因果故事(全)原文+译文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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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黠抨恶吏

曾映华言:有数书生赴乡试,长夏溽暑,趁月夜行。倦投一废祠之前,就阶小憩,或睡或醒。一生闻祠后有人声,疑为守瓜枣者,又疑为盗,屏息细听。

一人曰:“先生何来?”一人曰:“顷与邻冢争地界,讼于社公。先生老于幕府者,请揣其胜负。”一人笑曰:“先生真书痴耶!夫胜负乌有常也?此事可使后讼者胜,诘先讼者曰:‘彼不讼而尔讼,是尔兴戎侵彼也。’可使先讼者胜,诘后讼者曰:‘彼讼而尔不讼,是尔先侵彼,知理曲也。’可使后至者胜,诘先至者曰:‘尔乘其未来,早占之也。’可使先至者胜,诘后至者曰:‘久定之界,尔忽翻旧局,是尔无故生衅也。’可使富者胜,诘贫者曰:‘尔贫无赖,欲使畏讼赂尔也。’可使贫者胜,诘富者曰:‘尔为富不仁,兼并不已,欲以财势压孤茕也。’可使强者胜,诘弱者曰:‘人情抑强而扶弱,尔欲以肤受之诉耸听也。’可使弱者胜,诘强者曰:‘天下有强凌弱,无弱凌强。彼非真枉,不敢冒险撄尔锋也。’可以使两胜,曰:‘无券无证,纠结安穷?中分以息讼,亦可以已也。’可以使两败,曰:‘人有阡陌,鬼宁有疆畔?一棺之外,皆人所有,非尔辈所有,让为闲田可也。’以是种种胜负,乌有常乎?”一人曰:“然则究竟当何如?”一人曰:“是十说者,各有词可执,又各有词以解,纷纭反覆,终古不能已也。城隍社公不可知,若夫冥吏鬼卒,则长拥两美庄矣。”语讫遂寂。此真老于幕府之言也。

【译文】

曾映华说:有几位书生去参加乡试,那时正是夏暑季节,白天酷热难耐,他们便乘着夜晚凉爽赶路。走了一程,感到疲劳,就在一座废弃的祠堂前歇脚。大家横七竖八地躺在台阶上,有的就睡着了,有的还没睡。忽然,有位书生听见祠堂后面有人在说话。他以为是村子里看守瓜园枣林的农民,又疑心是夜间行窃的小偷。书生屏息静听,想听他们说些什么。

其中有一个问道:“先生从哪儿来呀?”

另一个说:“我刚才和我邻坟里的那个小子为两坟之间的地界吵了一阵。我到土地公那儿告了他一状,还不知是输是赢。先生在世时当了一辈子幕僚,凭您的经验,看看这场官司,我有胜诉的希望没有?”

前一位笑着说道:“你真是个实足的书呆子,打官司胜与负,哪有一定的常规?此事如果想让被告获胜,就质问原告说:‘人家没来告你,你却抢先告了人家,可见挑起事端的是你,你侵犯了别人,反而来个恶人先告状。’也可以让原告获胜,而责斥被告说:‘他告了你,你怎么不敢先来告他?可见你是先侵犯了他,自知理屈词穷,所以不敢露面。’可以使后葬的获胜,就责难先葬的说:‘这块地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你是乘他未来,把这地方先强占了!你还有什么可说?’也可以让先葬的获胜,就责难后葬的说:‘地界早就划定了,你还想翻案?真是无理取闹!’可以使两者之间的富者获胜,就责斥穷的说:‘你是个穷无赖,想利用他不敢打官司的心理,使他让给你点好处!’也可以让穷者获胜,责难富的说:‘你一贯为富不仁,兼并土地的野心越来越大,你是想以财势压人,欺凌孤寡!’可以让强者获胜,就责斥弱者说:‘世道人情都倾向于抑强而扶弱,你抓住这种心理,利用皮肉受苦来耸人听闻,想借此来讹诈钱财!’也可以让弱者获胜,而呵斥强者说:‘世界上都是恃强凌弱,以众暴寡,哪有以弱欺强的道理?他若不是真冤枉,决不敢冒险来触犯你。’可以使争讼双方都获胜,对他们说:‘你们争夺一块小地盘,双方一无字据,二无凭证,这么争下去,何时得了。不如从中间划一条线,平分了事,这不就了结了。’也可以使争讼双方全都归于失败,对他们说:‘人间有阡陌地界之分,你们当了鬼还争什么地界?除了你们居住的一棺之地,其他全不属于你们所有。你们争也没用,让那地方闲着去吧!’所以说,各种各样的案子,都没有个谁胜谁负的定规,你还不明白吗?”

那一位又问:“照你这么说,这官司究竟该怎么了结?”

前一位说:“我以上这十种设想,各有各的理由,又各有各的解法。纷纭反复,没完没了。城隍爷和土地公会怎么样处理我不知道,若是那些冥吏鬼卒们就可以借此长期进行敲诈勒索了。”说完这话,废祠后面便寂静无声了。

这老鬼的一番议论,可真是老幕僚的经验之谈。

151、坚心拒诱

沧州城守尉永公宁,与舅氏张公梦征友善。余幼在外家,闻其告舅氏一事,曰:某前锋有女曰平姐,年十八九,未许人。一日,门外买脂粉,有少年挑之,怒詈而入。父母出视,路无是人,邻里亦未见是人也。夜扃户寝,少年乃出于灯下,知为魅,亦不惊呼,亦不与语,操利剪伪睡以俟之。少年不敢近,惟立于床下,诱说百端。平姐如不见闻。少年倏去,越片时复来,握金珠簪珥数十事,值约千金,陈于床上。平姐仍如不见闻。少年又去,而其物则未收。至天欲曙,少年突出曰:“吾伺尔彻夜,尔竟未一取视也!人至不可以利动,意所不可。鬼神不能争,况我曹乎?吾误会尔私祝一言,妄谓托词于父母,故有是举,尔勿嗔也。”敛其物自去。

盖女家素贫,母又老且病,父所支饷不足赡,曾私祝佛前,愿早得一婿养父母,为魅所窃闻也。然则一语之出,一念之萌,暧昧中俱有伺察矣。耳目之前,可涂饰假借乎?

【译文】

沧州城守尉永宁先生和我舅舅张梦征是好朋友。我年少时去姥姥家住,听他给舅舅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有位前锋士兵的女儿名叫平姐,长到十八、九岁,尚未许配人家。一天,平姐出门外去买胭脂花粉,无故受一个青年男子的调戏。平姐大怒,狠狠地把那青年臭骂一顿,然后跑回家去,告知了父母。老夫妻急忙追出门去,并未见到那个青年,街坊四邻也都说没见着这个人。

夜里,平姐关好门户正要休息,却见在街门口调戏她的那个青年,竟然出现在灯下。平姐意识到必是妖魅,既不高声呼喊,也不理睬他,手中紧握一把锋利的剪刀,装着睡觉,准备对付着他来侵袭。那青年却不敢靠近,只是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说了无数的甜言蜜语,千方百计引诱她。平姐任他磨破了嘴唇,只当做充耳不闻。倏忽之间,青年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在床前,手里捧着若干金银珠宝,以及簪珥之类,大约价值千金。他把这些东西摆在平姐床前的桌子上,平姐看也没看一眼。不知什么时候,那青年又不见了,那些东西却没有带走。

天将朦朦亮,那青年又突然冒了出来,对平姐说:“我暗中观察了一夜,你竟然对这些贵重物品瞧都不瞧一眼。人的心理能够不被利欲所牵动,他(她)的意志则不易动摇。即使鬼神也无可奈何,何况我们这些山林妖魅呢。我是误会了你私下里祈祷之意,以为你是假托悲悯父母,实乃私祝终身。所以才有这一番举动。请你原谅,不要嗔怪!”那青年边说边拾起桌上的什物,倏尔便不见了。从此以后,再没有来骚扰。

原来平姐家境清贫,母亲年老多病,父亲的饷银微薄,收入不足以赡养妻女。平姐曾在佛前私下祷告,希望自己能早日得个好丈夫,以帮助维持家庭,孝养父母。没想到这话却被妖魅偷听了,以致生出事端。

可知一言出口,一念萌心,都有鬼神在暗中监察。生活在神灵耳目的监视中,谁还敢大胆在暗中打自己的歪主意呢?

152、赌徒改悔

瑶泾有好博者,贫至无甑,夫妇寒夜相对泣,悔不可追。夫言:“此时但有钱三五千,即可挑贩给朝夕,虽死不入囊家矣。顾安所从得乎?”忽闻扣窗语曰:“尔果悔,是亦易得。即多于是,亦易得。但恐故智复萌耳。”以为同院尊长悯恻相周,遂饮泣设誓,词甚坚苦。随开门出视,月明如昼,寂无一人,惘惘莫测其所以。次夕,又闻扣窗曰:“钱已尽返,可自取。”秉火起视,则数百千钱累累然皆在屋内,计与所负适相当。夫妇狂喜,以为梦寐。彼此掐腕皆觉痛,知灼然是真。以为鬼神佑助,市牲醴祭谢。途遇旧博徒曰:“尔术进耶?运转耶?何数年所负,昨一日尽复也?”罔知所对,唯诺而已。

归甫设祭,闻檐上语曰:“尔勿妄祭,致招邪鬼。昨代博者是我也。我居附近尔父墓,以尔父愤尔游荡,夜夜悲啸,我不忍闻,故幻尔形往囊家取钱归。尔父寄语,事可一不可再也。”语讫,遂寂。此人亦自此改行,温饱以终。

呜呼!不肖之子,自以为惟所欲为矣,其亦念黄泉之下,有夜夜悲啸者乎!

【译文】

瑶泾有某人好赌博,后来输得家里连个饭锅都没有。到了夜晚,饥寒交逼,夫妻相对哭泣,后悔莫及。

丈夫对妻子说:“如今只要我有三、五千钱作资本,我就可以挑着担儿去做小买卖,也可以养家糊口。就是死,我也不再进赌场了。可是现在又从哪里去得到这些钱呢?”

这时候,忽听有人从外面敲着窗户说:“你若是真心改悔,这点儿钱还不好说,就是再多点儿也不成问题。只怕你故习难改!”某人以为是同院住的长辈们听到了他们夫妻的哭诉,起了怜悯恻隐之心,要来周济他们。就一边哭,一边起誓,说得又坚决又凄苦,令人感动。随后夫妇二人打开门户出外来看,只见明月皎洁,恍如白昼,四处寻觅,寂无一人。他们夫妻颇感迷离怅惘,猜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夜里,又听见有人敲着窗户说:“钱已经全取回来了,你拿去用吧!”夫妻二人赶快掌灯,只见数百千大钱赫然摆在屋里,估计和他几年来在赌场上输掉的数目差不多。夫妻二人又惊又喜,还以为是在做梦。他们各自掐着自己的手腕,觉得真痛,证明不是梦境。便断定是鬼神暗中佑助。于是,次日一早便出门去买些供品,好祭祀鬼神。走到半路上,碰上一位旧日的赌友,赌友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兄!看起来你的赌技大有长进了,或者是你时来运转。要不,怎能把几年输去的本钱,昨日一天功夫就全捞回来了。”某人听了莫名其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随便应付而已。

供品买回,刚刚陈设完毕,准备跪拜祈祷。只听屋檐上有人说道:“你别瞎祭拜了,免得招来邪鬼。实话告诉你吧!昨天替你进赌场的就是我。我就住在你父亲坟墓的附近。只因你行为放荡,不务正业,纵情赌博,家财荡尽,你父夜夜悲叹哭泣。我不忍心看老人如此伤心,所以幻化成你的形象,进赌场把你输掉的钱捞了回来。你父亲交代说:‘像这样的事只能助你一次,不能有第二次了!’”说完这话,屋檐上就寂静无声。

某人从此改邪归正,夫妻俩得温饱以终。

唉!说起那些不肖子弟,他们往往不顾后果,妄作非为。哪里想到身在黄泉的父母,日夜还在为他们牵肠挂肚伤心悲叹呢?

153、恶口受辱

吴茂邻,姚安公门客也。见二童互詈,因举一事,曰:交河有人尝于途中遇一叟泥滑失足,挤此人几仆。此人故暴横,遂辱詈叟母。叟怒,欲与角,忽俯首沉思,揖而谢罪,且叩其名姓居址,至歧路别去。

此人至家,其母白昼闭房门。呼之不应,而喘息声颇异。疑有他故,穴窗窥之。则其母裸无寸丝,昏昏如醉,一人据而淫之。谛视,即所遇叟也。愤激叫呶,欲入捕捉,而门窗俱坚固不可破。乃急取鸟铳自棂外击之,噭然而仆,乃一老狐也。邻里聚观,莫不骇笑。

此人詈狐之母,特托空言,竟致此狐实报之,可以为善詈者戒。此狐快一朝之愤,反以陨身,亦足为睚眦必报者戒也。

【译文】

吴茂邻,是先父姚安公的门客。一天,他看见两个小孩子用粗言野语互相骂起娘来。他把两个小孩子劝开之后,就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交河县有个人在路上碰见一个老头儿。当时刚下过雨,道路泥泞,老头儿脚下一踉跄,差点儿把此人撞倒。此人素来性情横暴,一张口就骂老头儿的娘。老头儿起初怒容满面,几乎要上前与之殴斗,突然,老头儿低头沉思了半晌,马上改变了态度,向此人作揖赔罪,并询问了他的姓名,家庭住址。两人分手,老头儿从岔路向别处走去。

此人回到家中,发现他的母亲大白天把门窗紧闭。他拍门呼叫,也不见有人答应。屋里却传出了急促异常的喘息声。他认为其中必有原因,就急忙捅破窗纸往屋里看,只见他母亲全身寸丝不挂,昏沉沉仰卧在床上,而另一个男子正在凌辱她。仔细一看,那个男人正是在路上被他骂了娘的老头儿。

此人气愤至极,边号叫边砸门窗,想进去捕捉老头,由于门窗坚固,一时弄不开。他急忙从别的屋里取来火枪,架在窗棂上,向老头儿射击。随着枪响,老头儿噭地一声怪叫,倒在地上,化作了一只老狐狸。

街坊四邻闻声赶来,看了这个场面,问了原因,莫不觉得惊骇可怕而又可笑。

此人张口谩骂人家的娘,只不过是一句粗野的口头语,而这老狐狸却把骂人的话,用实际行动来进行报复。这足以使那些喜欢粗言野语,满嘴脏话的人引以为戒。老狐狸为发泄一时的气愤,反而因此丧身陨命,也足以引起那些心胸狭窄,只为一点小怨小忿便必定要报复的人吸取教训。

154、小人得意

一馆吏议叙得经历,需次会城,久不得差遣,困顿殊甚。上官有怜之者,权令署典史。乃大作威福,复以气焰轹同僚,缘是以他事落职。

邵二云学士偶话及此,因言其乡有人方夜读,闻窗棂有声。谛视之,纸裂一罅,有两小手擘之,大才如瓜子。即有一小人跃而入,彩衣红履,头作双髻,眉目如画,高仅二寸余。掣案头笔举而旋舞,往来腾踏于砚上,拖带墨渖,书卷俱污。此人初甚错愕,坐观良久,觉似无他技,乃举手扑之。噭然就执。蜷跼掌握之中,音呦呦如虫鸟,似言乞命。此人恨甚,径于灯上烧杀之,满室作枯柳木气,迄无他变。

炼形甫成,毫无幻术,而肆然侮人以取祸,其此吏之类欤!此不知实有其事,抑二云所戏造,然闻之亦足以戒也。

【译文】

有一馆吏久不得志。后来经过排论资历,才推举他到京城候补。因长期没有被授以实职,以致生活困顿,非常可怜。有位上司同情他,姑且差他到某县做个典史。此人到任之后,竟然依仗这点儿职权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倾轧同僚。不久,他终于因为某件事被革职。

侍读学士邵二云先生偶然提到这件事,不禁又使他想起另一个故事。他说,在他家乡有个人夜间读书,忽听得窗棂上嚓嚓作响。仔细一看,窗户纸被撕开一个小洞,有一双如瓜子壳大的小手正掰开撕裂的窗纸,接着,一个小人从窗户眼跳了进来。这小人身上穿着一件花衣服,脚穿一双红鞋子,头上梳着双髻,眉清目秀,体态轻盈。身高只有二寸左右。他跳到书案上,便举起砚边的毛笔,在案上旋转腾跃,手舞足蹈,似乎十分威风自得。一会儿跃上书籍,一会儿跳上砚台,致使衣带沾满了墨汁,书籍文稿都被他弄赃污了。

这位读书人起初很惊讶,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小人并没有什么能耐,就一把将他抓了起来。那小人噭地一声怪叫,就卷缩在他的手掌里,嘴里呦呦地叫,声音像虫鸣似的,好像是在哀告求饶。这读书人越看越觉得这小人可恨,便把他放在油灯上焚烧,满屋里立刻散发出如烧枯柳木的气味,但也没有发生其它什么变异。

这小木怪刚刚修炼成形,并没有什么能为,竟敢这么放肆地出来侮弄人,结果导致自己遭殃。这岂不是和那个刚当了几天典史就翘起尾巴作威作福的人成了一丘之貉,落得一样的下场吗!

这个故事不知是否实有其事?或许是邵二云先生随意杜撰的。然而,听了这个故事,也足以使那些空腹高心、得意忘形的人引以为戒!

155、横财不坚

杨槐亭前辈言,其乡有宦成归里者,闭门颐养,不预外事,亦颇得林下之乐,惟以无嗣为忧。晚得一子,珍惜殊甚。患痘甚危,闻劳山有道士能前知,自往叩之。道士冁然曰:“贤郎尚有多少事未了,那能便死!”果遇良医而愈。后其子冶游骄纵,竟破其家,流离寄食,若敖之鬼,遂馁。

乡党论之曰:“此翁无咎无誉,未应遽有此儿。惟萧然寒士,作令不过十年,而宦橐逾数万,毋乃致富之道有不可知者在乎?”

【译文】

前辈杨槐亭先生说了这样一则故事。他家乡有一位官员,任满荣归故里,闭门谢客,颐养天年,不参与外面的事,安逸享受如隐居山林间的快乐。只是想到桑榆年晚,膝下无子,难免心中有些忧愁。不久,他的夫人竟生得一子,夫妇俩欣慰无比,犹如掌上明珠,珍爱之情难以言喻。

后来,这孩子出水痘,生命垂危。可把这位老先生急坏了。他听说崂山有位道士能预卜先知,便亲自前往叩问。道士听了他的叙述和请求之后,只是淡淡地一笑,说:“贤公子还有多少事未了,那能这么小就死呢?”这位先生回来后请得一位名医,想不到很快就把这孩子的病治好了。

这位公子长大成人之后,性情骄纵,行为放荡,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不数年就把父辈的家产荡尽了。到后来,流离失所,寄食于人,竟如若敖氏之鬼,落得无人祭祀。

乡亲们议论说:“这位老先生为官既没有留下恶名声,也没有得到什么美誉,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不过,他本是一介贫寒的士子,一旦做了县令,也就十年任期而已,便陡然成了腰缠万贯的富翁,想必他的为官致富之道有不可告人之处吧?”

156、轮回实有

轮回之说,凿然有之。恒兰台之叔父,生数岁,即自言前身为城西万寿寺僧。从未一至其地,取笔粗画其殿廊门径,庄严陈设,花树行列。往验之,一一相合。然平生不肯至此寺,不知何意。此真轮回也。

朱子所谓轮回虽有,乃是生气未尽,偶然与生气凑合者,亦实有之。余崔庄佃户商龙之子,甫死,即生于邻家,未弥月能言。元旦父母偶出,独此儿在襁褓。有同村人叩门,云贺新岁。儿识其语音,遽应曰:“是某丈耶?父母俱出,房门未锁,请入室小憩可也。”闻者骇笑。然不久夭逝。朱子所云,殆指此类矣。天下之理无穷,天下之事亦无穷,未可据其所见,执一端论之。

【译文】

六道轮回的说法,的确实有其事。恒兰台先生的叔父在几岁的时候,曾说自己前生是西直门外万寿寺的和尚。他那时年岁小,从来没到过万寿寺。但是,他拿起笔来,就能画出万寿寺庙宇殿堂的大致轮廓。而且,哪里是走廊,哪里是门,哪一条路通向哪方面,他都能说得一清二楚。就连殿堂里的庄严陈设,庭院里的一花一木,他都能指出所在的位置。拿他画的图到万寿寺验证,竟然一点儿不差。然而,他一辈子不愿意去万寿寺,不知其中有何缘故?由此可以证明轮回之说是真实可信的。

据朱熹先生说:“轮回虽有,只是人刚死后未尽的生气,偶然与初出生的生气凑合到一块儿罢了。”朱熹先生的这种说法,未必尽然。但也有实例可举。在崔庄,我一个佃户名叫商龙,他的儿子刚死,就转世投生于邻居家。那个婴儿还没满月就会说话。大年初一那天,父母出门去,只留下这婴儿裹着小被子躺在摇篮里。这时候有个乡亲来叩门,叫道:“大哥在家吗?来给您拜年啦!”这个婴儿听出了来人的语声,忽然在摇篮里答话说:“是某某大伯吧?不凑巧,我爸和我妈都刚出去,门未上锁,请你先进来坐会儿吧!”听了这话,那位乡亲又惊奇又好笑。但是,这个未满月便会说话的婴儿,没活多久就死了。

朱熹先生所说的,大概就是以上这种情况。天下的道理无穷无尽,天下的事物也是无奇不有。我们可不能只凭自己浅薄的知识,而固执己见地去议论宇宙间许多不可测知的事理啊。

157、鬼嘲忏师

吴青纡前辈言,横街一宅,旧云有祟,居者多不安。宅主病之,延僧作佛事。入夜放焰口时,忽二女鬼现灯下,向僧作礼曰:“师等皆饮酒食肉,诵经礼忏殊无益。即焰口施食,亦皆虚抛米谷,无佛法点化,鬼弗能得。烦师传语主人,别延道德高者为之,则幸得超生矣。”僧怖且愧,不觉失足落座下,不终事,灭烛去。后先师程文恭公居之,别延僧禅诵,音响遂绝。此宅文恭公殁后,今归沧州李臬使随轩。

【译文】

前辈吴青纡先生说了这么一个故事。横街有一所住宅,经常闹鬼,凡住在那里的人都不得安宁。屋宅主人为此忧虑不已,便请几位经忏师来念经超度鬼魂。入夜以后,经忏师升座开始放焰口。忽然,有两个女鬼出现在灯下,她们先向经忏师们作礼,然后说:“你们这几个师父平时喝酒吃肉,早已破了戒律,贪财谋利之心又不异凡俗,还披着袈裟在这儿装模作样的念经拜忏,能起什么作用呢?你们放焰口、作施食,也是白白糟蹋粮食。试想,施食没有仰仗佛力的加持、佛法的点化,饿鬼如何能得到受用?所以,劳烦你们转告主人,另请一位道德高尚的长老来主持这场佛事,我们这些沉沦之鬼才能得到超脱。”

这一帮平时以贩卖佛法为业的经忏师听了此语,又是害怕,又是惭愧,吓得滚下座来,不等佛事做完,他们就吹灭香烛灯火,溜之大吉了。

后来,先师程文恭先生买下这所宅院,另请高僧超度孤魂。从此,这所住宅就平安无事了。程文恭谢世后,这所住宅便归按察使李随轩居住。

158、寓言警俗

门人吴钟侨,尝作《如愿小传》,寓言滑稽,以文为戏也。后作蜀中一令,值金川之役,以监运火药殁于路。诗文皆散佚,惟此篇偶得于故纸中,附录于此。其词曰:如愿者,水府之女神,昔彭泽清洪君以赠庐陵欧明者是也。以事事能给人之求,故有是名。水府在在皆有之,其遇与不遇,则系人之禄命耳。有四人同访道,涉历江海,遇龙神召之,曰:“鉴汝等精进,今各赐如愿一。”即有四女子随行。其一人求无不获,意极适。不数月,病且死。女子曰:“今世之所享,皆前生之所积。君夙生所积,今数月销尽矣。请归报命。”是人果不起。又一人求无不获,意犹未已。至冬月,求鲜荔巨如瓜者。女子曰:“溪壑可盈,是不可餍,非神道所能给。”亦辞去。又一人所求有获有不获,以咎女子。女子曰:“神道之力,亦有差等,吾有能致不能致也。然日中必昃,月盈必亏。有所不足,正君之福。不见彼先逝者乎?”是人惕然,女人遂随之不去。又一人虽得如愿,未尝有求。如愿时为自致之,亦蹙然不自安。女子曰:“君道高矣,君福厚矣,天地鉴之,鬼神佑之。无求之获,十倍有求,可无待乎我,我惟阴左右之而已矣。”他日相遇,各道共事,或喜或怅。曰:“惜哉!逝者之不闻也。”

此钟侨弄笔狡狯之文,偶一为之,以资惩劝,亦无所不可。如累牍连篇,动成卷帙,则非著书之体矣。

【译文】

我的门生吴钟侨,曾经写了一篇《如愿小传》。这篇文章寓意深远,语言滑稽,算是一篇很好的游戏文字。后来吴钟侨任四川某县县令,正碰上征讨金川之役,他被委任监运军火,不幸死在途中。他的诗文著作也随而散失。这篇《如愿小传》是在他的故纸堆中偶然发现的。今特将它抄录于此。

如愿是水府龙宫中的女神。也就是当年彭泽湖龙王清洪君赠送给庐陵人欧明的那位如愿。因她事事能满足人的要求,所以得“如愿”这个名字。据说,水府中处处都有如愿,但能不能遇上,就得靠各人命里的福份了。

曾经有四个人一起去访仙求道。他们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后来,终于遇上了龙王。龙王召见了他们,对他们说:“鉴于你们不畏险阻,精进为道,今每人各赐一位如愿,你们各自把她们带走吧!” 随即唤出四名女子来,与他们同行。

其中有一个人和如愿女生活在一起,凡有所求无不获得,他感到非常舒适而满意。但是,没过几个月,他便身染重病,眼看即将死去。那如愿女对他说:“您今世所享受的一切,全是您前世所积蓄的,您却只用数月时间就把前世所积蓄的福报挥霍尽了,至今福尽气消,请允许我回去交差吧!” 果然这个人不久便一命呜乎了!

另一个人也是有求必得,但他却从来不知满足,在数九隆冬的季节,他竟想吃西瓜那么大的鲜荔枝。如愿女对他说:“山间溪谷有填满之日,而你贪欲之心却是永无满足之时,你这过分的贪求是神道所不允许的。”说罢毅然辞别而去。

第三个人对如愿女所求,有时获得,有时不能获得,因此就有些埋怨如愿女。如愿女说:“神道的力量,也有差别不等的,我神力有限,所以有些事可以办到,有些事则不能办到,请你谅解。不过,话又说回来,天上的太阳到了中午的时候,就要偏西了,月亮到了圆满的时候,就要亏缺了。有所满足,又有所不满足,常留有余之福,你的福报才能长久。你难道没有发现我那两位姐妹已经离开他们而去了吗?”此人听了如愿女的话,惕然警悟,连连点头称是,如愿女便继续跟随他过日子。

笫四个人虽然与如愿女生活在一起,但他对如愿女却是无所索求。反而是如愿女时常主动地供给他生活上的种种需用。而他总是皱着眉头,心里惴惴不安。如愿女说:“您的道行很高,是位很有福份的人。这一切,天地明鉴,神鬼保佑。无意企求而拥有获得的,更十倍胜于有求而得到的。所以,凡是您所享用的,都是您自己现成的福报,用不着我去张罗,我只不过在私下里帮您料理而已。”

过些日子,这三个人又相见,各自叙说了自己的境遇。有的欣喜,有的愁怅,相互感叹说,“可惜啊!咱们死去的那位朋友,竟没能听到咱们所谈的感受。”

这篇故事,不过是吴钟侨舞文弄墨随意虚构出来的。偶然写写,以资劝诫,也未尝不可。如果连篇累牍,弄成卷帙浩繁,那可就不成其为著书立说的体例了。

159、恃强者败

里有丁一士者,矫捷多力,兼习技击、超距之术。两三丈之高,可翩然上。两三丈之阔,可翩然越也。余幼时犹及见之,尝求睹其技。使余立一过厅中,余面向前门,则立前门外面相对。余转面后门,则立后门外面相对。如是者七八度,盖一跃即飞过屋脊耳。后过杜林镇,遇一友,邀饮桥畔酒肆中。酒酣,共立河岸。友曰:“能越此乎?”一士应声耸身过。友招使还,应声又至。足甫及岸,不虞岸已将圮,近水陡立处开裂有纹。一士未见,误踏其上,岸崩二尺许,遂随之坠河,顺流而去。素不习水,但从波心踊起数尺,能直上而不能旁近岸,仍坠水中。如是数四,力尽,竟溺焉。

盖天下之患,莫大于有所恃。恃财者终以财败,恃势者终以势败,恃智者终以智败,恃力者终以力败。有所恃,则敢于蹈险故也。田侯松岩于滦阳买一劳山杖,自题诗曰:“月夕花晨伴我行,路当坦处亦防倾。敢因恃尔心无虑,便向崎岖步不平!”斯真阅历之言,可贯而佩者矣。

【译文】

我们村里有个名叫丁一士的人,他矫健多力,行动敏捷,加上他练就了一身武艺和轻功,两三丈高的建筑物,他可以纵身而上,两三丈宽的距离,他可以翩然越过。

我小的时候还见过他。一天,我请求见识一下他的技艺。他便叫我站在过厅中,我面向前门,则看见他站在前门外和我相对面。当我转身向后门时,却见他早已站在后门外,和我相对面。这样返复转了七、八回,我都有点晕头转向,他却轻松自如,只稍纵身一跃,就能轻易飞逾屋脊。

后来,丁一士路过杜林镇,遇见了一位朋友。朋友便请他到桥边一家酒店饮酒。两人饮到有几分酒意,便一齐到河边观看风景。这位朋友说:“你能越过河对岸去吗?”丁一士应声便跳了过去。朋友向他招手,示意他回来。丁又飞身跳了过来。但是,他刚一落脚,没想到长期被河水冲刷的河岸早有裂纹,丁误踏其上,河岸顿时崩塌二尺多宽,丁随之跌进河里,顺流而去。他虽武艺高强,却不识水性。但是,他依然能在波涛中向上跃起几尺高,可又不能跃近河岸。这样反复地跃起又落下三、四次之后,终于精疲力尽,沉溺于波涛之中。

天下最大的祸患,莫过于恃强逞能。恃仗财富的,终必因财多而致祸。恃仗权势的,终必因权势而失败。恃仗智谋的,终必因智谋而失算。恃仗气力的,终必在气力上遇险。因为有所恃,就敢于犯难冒险,由犯难冒险,就势必导致失败。

田松岩在滦阳买了一根崂山手杖,自题一诗刻在手杖上,诗曰:“月夕花晨伴我行,路当坦处亦防倾。敢因恃尔心无虑,便向崎岖步不平!”这真是老于世故的经验之谈,可以把它当作座右铭来看啊。

160、持戒谨严

沧州甜水井有老尼,曰慧师父,不知其为名为号,亦不知是此“慧”字否,但相沿呼之云尔。余幼时,尝见其出入外祖张公家,戒律谨严,并糖不食,曰:“糖亦猪脂所点成也。”不衣裘,曰:“寝皮与食肉同也。”不衣绸绢,曰:“一尺之帛,千蚕之命也。”供佛面筋必自制,曰:“市中皆以足踏也。”焚香必敲石取火,曰:“灶火不洁也。”清斋一食,取足自给,不营营募化。

外祖家一仆妇,以一布为施。尼熟视识之,曰:“布施须用己财,方为功德。宅中为失此布,笞小婢数人,佛岂受如此物耶?”妇以情告曰:“初谓布有数十匹,未必一一细检,故偶取其一。不料累人受捶楚,日相诅咒,心实不安。故布施求忏罪耳。”尼掷还之曰:“然则何不密送原处,人亦得白,汝亦自安耶!”后妇死数年,其弟子乃泄其事,故人得知之。

乾隆甲戌、乙亥间,年已七八十矣,忽过余家,云将诣潭柘寺礼佛,为小尼受戒。余偶话前事,摇首曰:“实无此事,小尼饶舌耳。”相与叹其忠厚。临行,索余题佛殿一额,余属赵春磵代书。合掌曰:“谁书即乞题谁名,佛前勿作诳语。”为易赵名,乃持去。后不再来。近问沧州人,无识之者矣。

又景城天齐庙一僧,住持果成之第三弟子。士人敬之,无不称曰三师父,遂佚其名。果成弟子颇不肖,多散而托钵四方。惟此僧不坠宗风,无大刹知客市井气,亦无法座禅师骄贵气。戒律精苦,虽千里亦打包徒步,从不乘车马。先兄晴湖尝遇之中途,苦邀同车,终不肯也。官吏至庙,待之礼无加;田夫野老至庙,待之礼不减。多布施、少布施、无布施,待之礼如一。禅诵之余,惟端坐一室,入其庙如无人者。其行事如是焉而已。

然里之男妇,无不曰三师父道行清高。及问其道行安在,清高安在,则茫然不能应。其所以感动人心,正不知何故矣。尝以问姚安公,公曰:“据尔所见,有不清不高处耶?无不清不高,即清高矣。尔必欲锡飞,杯渡,乃为善知识耶?”

此一尼一僧,亦彼法中之独行者矣。(三师父涅槃不久,其名当有人知,俟见乡试诸孙辈,使归而询之庙中。)

【译文】

沧州甜水井有位老尼,人们都称呼她为慧师父。不知道这是她的名字,还是她的法号?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慧”字,但人们都互相沿袭,习惯地这么称呼她。

我小时候,曾见过这位慧师父出入于外祖张雪峰家。她奉持戒律极为严谨,连极普通的糖果她都不吃。她说:“那糖果也有用猪油点成的呀!”她冬天不穿皮袄,说:“穿皮袄和吃肉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她夏天不穿绸绢,说:“一尺丝绸,得牺牲数千条蚕虫的性命啊!”凡是供佛用的面筋,她都亲自动手制作,说:“市面上出售的面筋,加工的时候都是用脚踩的。”烧香时,必用火石取火,她说:“用灶里的火烧香不洁净。”她斋戒清净,日中一食。生活俭朴而知足,从不营营碌碌地去化缘募捐。

外祖父家有一位女仆,她施舍给慧师父一匹布。慧师父把这匹布端详了许久,若有所识地说:“布施必须用自己的钱财,才有功德。府上为丢失了这匹布,曾有好几位小婢无辜遭受鞭打拷问,佛菩萨怎能接受这种布施?”这位仆妇见隐瞒不住,便说了实话:“当初我以为主人有数十匹布,未必一一细检,便随手拿走一匹。想不到因此连累了众人受毒打。大家又整天互相猜疑,互相咒骂,我心里着实不安。所以拿出来做布施,以求忏悔。”慧师父把这匹布扔还给她,并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它暗地送还原处,使大家落得个清白,你自己不也得到安心吗?”此事慧师父一直守口如瓶,也不许门徒向人披露。过了几年,这位仆妇去世,慧师父的门徒才把这件事渐渐泄露出去。

到了乾隆甲戌、乙亥(1754~1755)年间,慧师父已经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有一天她路过我家,说是要到潭柘寺去拜佛,同时为小尼们求戒。我偶然问及那位仆妇布施的事,慧师父连连摇头,说:“没这回事,你别听小尼子们胡扯。”在坐的人无不相互叹息,赞叹慧师父的忠厚。

临行,慧师父请我为她的佛殿题写一副匾额。我叫赵春磵代为书写。她合掌念佛说:“阿弥陀佛!既是那位施主书写,就请题那位的尊名,在佛前是不可以打诳语的。”待把落款换成赵春磵的名字后,慧师父才高高兴兴地拿去了。

从此以后,她便没有再来过。最近,我向沧州人询问慧师父的近况,但已经没有人知道她了。

另外,景城天齐庙里有个和尚,他是住持果成和尚的三弟子。人们都很尊敬他,亲切地称他为三师父。这么一来,反而把他的真名法号忽略了。

果成和尚的弟子众多,其中多有不肖,他们散落各地,托钵游方。唯有这位三师父不坠宗风。他没有像某些大寺院中的知客师,以钱财服饰窥人的那种世俗气。也没有像某些法座禅师那种自视颇高的骄贵气。他坚持佛门的清规戒律,虽是路遥千里,也是打包步行,从不乘坐车马。一次,先兄晴湖在途中遇上了他,再三邀请他乘车同行,三师父始终不肯上车。

乡绅官吏来到庙中,三师父并不格外招待。田夫野老来到庙里,三师父对他们的礼遇也不减于一般。布施多的,布施少的,或不布施的,一律平等礼待。每天禅诵功课之余,他只是端坐于自己的房中,使来到庙中的人好象如入无人之境。

三师父的行事举止如此而已。然而,乡村间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不夸赞他道行清高的。但真的要问起三师父的道行表现在哪里?清高表现在哪里?他们又茫然不知所对。那么,他之所以能够感动人心,又在何处呢?我曾以此请教先父姚安公。姚安公说:“据你所见,这位三师父还有不够清高的地方吗?没有不清不高,就是清高了。你难道非让他做到像飞锡、杯渡那样,才称得上善知识吗?”

以上提到的一尼一僧,可算得是佛门中卓尔不群的人物。这位三师父刚圆寂不久,他的法名应该有人知道。等我见到那些参加乡试的孙辈们回来,便叫他们到景州天齐庙去仔细问一问。